美籍著名作家阿扎尔· 纳菲西女士在《在德黑兰读<洛丽塔>》一书中写道：所有传世的文学作品，无论呈现的现实多严酷，都有一股借着肯定生命来对抗生命无常的基本反抗精神。斯言是也，如果作品不能反映一个时代，没有矛盾冲突及反抗，不能体现人性真善美的闪光点，便不会被时间、历史所铭记。

　　在生命对瘟疫的反抗中，迟子建先生的《白雪乌鸦》无疑是一部传世作品，它真实地再现了1910年底至次年初发生在我国东北的那次灾难性鼠疫：疫情持续6个月，6万多人丧生。清王朝几经反复，最终任命伍连德博士为东北防疫总医官，通过一系列卓有成效的措施，4个月扑灭疫情，创造了中国近代史上的奇迹。那段尘封的痛苦记忆，经过先生的精心加工，为世人还原了一幅真实的历史画卷。在那积贫积弱的年代，人们对病毒殊死搏斗的无畏精神，喻示了中华民族孕育着新的希望。

　　小说先从几个底层人物写起，由浅入深，真实生动地描摹了疫区灾民的“众生相”。1910年晚秋后的哈尔滨傅家甸，在遭受沙俄、日本侵略者和满清政府的层层盘剥后，早已满目疮痍，伤痕累累。处于极度贫困而苟活着的人们，在凛冽寒风所带来的的萧条凄清里，越发压抑和绝望。此时，瘟疫悄然发生，由小到大，民众的苦难也被逐渐推向深渊：靠捕猎、贩卖旱獭皮毛的巴音，感染鼠疫后横尸街头，还被扒掉衣服；翟役生囤积棺材，想发一笔财；病亡人员更多了，人们躲在家中不外出；二名搬货工不耐生活困境，外出做活儿被染身死；觉得无力躲避，快活一天算一天，吴二干脆宰掉唯一耕牛吃肉；随后人的声音越来越少，气氛更趋恐怖……直到鼠疫扑灭、管制解除，人民仿佛劫后余生！疫区民众的日常生活，演绎了一出悲苦决绝的人间惨剧。

　　科学有效防疫体现担当与无畏。面对疫情，反应迟钝的清廷随意委派两名北洋医官，以洒石灰、硫磺等方法抗疫，此法虽有利于抑制病毒，但因未查明传染源，民众闻不惯味儿，疫情仍在加剧，终被弃而不用；法国鼠疫专家迈锡尼妄自尊大，不防护即进入病区检查，被感染身亡；当地中医半数染疫而亡；俄、日列强仿佛竞赛一样，设置种种措施，企图主导抗疫权，进而攫取更多利益。疫情如火，局势刻不容缓……31岁的伍连德博士临危受命，想尽一切方法防疫：一是解剖感染者遗体，确认肺鼠疫系呼吸传播；二是强行推广佩戴口罩；三是把傅家甸划为四个区，严禁人员跨区流动；四是阻断交通，停运列车，封闭关隘，极力把疫情控制在山海关外；五是征用沙俄的列车车厢对外来人员隔离；六是面对成堆棺木形成的巨大病毒库，上书获准，以大规模焚尸杀灭病毒，成为决胜之关键……此后，死亡、感染人数逐日下降，鼠疫最终被彻底消灭。中国的抗疫行动让被“黑死病”吓怕的西方列强刮目相看。

　　家国情怀是中华优秀文明的重要基因。受传统文化熏陶的中国人，在危难中家国情怀更为凸显，他们不只是为自己、一家而活，还要用自己的能力和智慧去帮助他人和社会，以此厚重生命。这种情怀早已融入到中国人的血液：带领众人一心抗疫的伍连德，家人全力支持，以致于次子在天津病亡也不知情；经营绸缎生意的傅百川，义务提供布匹、场所，组织赶制口罩；14岁的喜岁一家家境不富，无偿为车厢的隔离人员做饭送餐，后不慎感染病毒，爷父孙三人同日死去；王春申拉运病尸至疫情扑灭，一家五口只剩下他和女儿，他喜爱的黑马瘦成了皮包骨头……这些身份、家境各异的小人物，冒着生命危险，冲在抗疫的第一线，体现了最朴素的家国情怀。这种不惧生死、以天下为己任的家国情怀，让中国人民战胜了一个又一个苦难，这也是中华文明能够久经挫折而延续至今的重要原因。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遇到一个“痛苦”的巧合。刚入2020年，读完《白雪乌鸦》，我还沉浸在对邪恶的反抗、对英雄人物的感动中。不料，“九省通衢”武汉市出现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春节前封城，却未能阻止病毒扩散。截至目前，已有7万余人确诊，2000多人死亡，14亿人过了一个特殊的春节……

　　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责任。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群众生命健康，紧急部署，打响了一场空前的人民防疫阻击战：84岁高龄的钟南山院士率先逆行，抢救患者，研制疫苗，发挥了定海神针作用；3.2万多名白衣战士火线驰援，中国最精锐的北协和、南湘雅、东齐鲁、西华西医院组成医疗队汇集武汉，与病毒搏斗；南京中医院副院长徐辉连续18天没吃过一顿及时饭，推迟婚期、年仅29岁的彭银华医生，奋战抗疫一线，都牺牲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全国上下出钱出物，倾力支援，火神山、雷神山医院几乎一夜而起；那防护服里医务人员疲惫的睡姿，那印痕深深的脸庞……千言万语，让人哽咽在喉！

　　正是这些“逆行者”的不懈努力，才取得了抗击疫情的积极、重大转机：武汉封城不到一个月，全国新增病例数、疑似病例就从每天的数千人降到几百，每日治愈人数超过感染人数，病毒逐渐被抑制，战胜疫情已指日可待。同时，我们确信，党和政府必定会吸取教训，痛定思痛，在野生动物保护、疾病防治等方面完善社会治理，将此反面教材转危为机，让走向伟大复兴的脚步更加坚强有力。

　　基辛格博士在《论中国》一书中说：“中国人总是被他们之中最勇敢的人保护得很好。”他的话实际上并不准确。每次危机的背后，都有一群群勇敢的中国人奋不顾身，冲锋在前，这样的人多得不计其数。在《白雪乌鸦》反映的中国极其贫弱年代，这群人尚且英勇无畏，在当下繁荣昌盛的现代化中国，这样的英雄身影已突破了我们的视线，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相似在我们会遇到瘟疫，也相似在我们每次都能战胜它。伍连德、钟南山、李兰娟……这些英勇奋战在抗疫战场上的“逆行者”名字必将永载史册。

　　作者：张喜鸽（徐州市泉山区人民检察院第二检察部检察官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