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以钱老睿见为然。但我觉得对一般专业人士的“一般圈”,不必苛求。所谓“百科知识”,是庞大无边的,即使一般的“了解”,也难以求全。语言算不算百科知识,我不知道,但认识常用字属于“常识”,没错儿。而字那么多,一般专业人士,即使不认识某些常用字,也没有什么。比如一位医生,把“血管堵塞”之“塞”(sè)说成(sāi),没事儿,只要他能使病人血管畅通,便是好大夫,咱们仍然佩服他。

　　然而一个“专业人士”要当大学校长,人们对他的“一般圈”要求,就严格得多。因为大众对他的“专业圈”和“相关圈”并不了解。大众就只看他的“一般圈”。这个“一般圈”的宽广度,正是“一般专业人士”和“当大学校长的专业人士”的一个巨大差别。“当大学校长的专业人士”,就不是“一般专业人士”。因为大学校长的额头上,必须写着“博识”“多学”“厚德”“声望”“楷模”“尊严”这样的标识。他不能把自己混同于一个“一般专业人士”。

　　如果大学校长是医学博士,他对医学“专业圈”必定“精深”,对与医学“相关”的知识,如生物学、化学、心理学、社会学等等,必定“熟悉”,而对“一般圈”,也断不能马虎。否则,为什么别的医学博士当不了大学校长,唯独他“这一个”医学博士能当呢?

　　大学校长的“一般圈”知识,甚至比他的“专业圈”和“相关圈”更为重要。因为他任一校之长,或许很少用到他前两个“圈”的知识,却时时刻刻无不用到他的“一般圈”常识。他的“一般圈”知识当然难以门门“精深”,但也应该是比较出类拔萃、令人仰望和钦佩的。所谓“上晓天文,下知地理”,是对人们意识中博学之人“学问面”的形象概括。识字看似事小,其实不然。因为学问的基础是识字,识字又牵扯到知识面和人文素养,如果像浮云柳絮,那就是没根基啊。

　　还说这个医生大学校长,如果他在医学论坛上把“血管堵塞(sè)”读成“血管堵塞(sāi)”,他在精英同行面前,也许会贻笑大方,但这勉强可被原谅——因为这仅仅是读音之错。而如果他在严肃庆典上演讲,读错的不仅是字音,而是透出对历史大事和人们耳熟能详的常见典故的茫然,乃至于对中华传统文化的隔膜——人们怎能不质疑他的身份呢?

　　好的,他是个挺棒的医学家或者医生,但他不是一个有较全面修养的教育家和知识分子,他还是老老实实回到临床给人看病,或去科研机构作医学研究,就别当这个校长啦——因为这会给“大学校长”这个不凡的名头,以及他的学校、教授和学生,乃至于教育界和国家,带来耻辱。大学校长出洋相这样的不堪之事屡见,肯定会在人们的社会认知方面,造成巨大混乱。

　　一个小小“风波”,令国人瞩目。风平浪静之后,人们不应静下心来深思一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