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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世瞬间的姿态
2018-08-15 17:32:00  来源:法制日报 作者:王乾荣
 人离世时,大多平躺,但人之身份和死因不同,尚有不同的姿势——不光是姿势,还显现着姿态,因为“姿势”只是一种样子,而“姿态”包括了神情、品格和气度。

  一邻居4月20日猝然离世。他妻子远在异国帮儿子带孙子。那天妻儿跟他通视频后,妻又想起件事,打他手机,许久未接,觉得不对劲,又电话请住在附近的弟弟去看。弟弟有她家钥匙,去了,见姐夫背靠椅子坐着,拿手捅捅说:“你咋不接我姐电话?”不应。再看,人已无息,呈现着不无遗憾的面容;后验证,为心梗猝死。

  当下社会,空巢老人不少,这类悲剧屡见不鲜。其实此人不算老,67岁——但心梗猝死,似乎不怎么严格挑选年龄。

  1942年某天,黄永玉在泉州开元寺初见弘一法师,说:“我妈知道你。长城外古道边,是你写的吧?”俩人这就熟了,黄永玉于是求墨宝。法师说:“给你写个条幅,四天后一定来取。”黄按时去了,却见法师侧卧于床,酣睡一样,圆寂了。案头放着写好的条幅:“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世人得离苦。”落款“一音”。

  我小时在北京西郊上学,常去香山卧佛寺玩。一座大殿里,侧躺的释迦牟尼巨像,令我十分难忘。据说公元前486年,释迦牟尼收了最后一个弟子后,“入寂灭乐,于双树间北首而卧”——这卧佛便是释迦入寂时的样子和神态的定格。

  释迦牟尼成佛后,称为佛陀,意思是大彻大悟之圣者,享年80岁,对宇宙人生彻底了知。而是不是佛陀或其他成佛的高僧,圆寂时都侧卧呢?当然也有坐着的。总之,一众高佛大师入寂的不凡姿态,给人以神秘感,令人敬畏,叫人心里只想着“觉人救世”,“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世人得离苦”,便是一种觉悟,就对了。

  照片显示,在2008年“8·30”攀枝花大地震中,有母女俩被从废墟中刨出,只见母亲蜷曲而僵硬的躯体下,依偎着长眠的女儿。可能当时正吃饭,在房屋倒塌瞬间,母亲用身体紧紧护住一旁的女儿,一双筷子还攥在手中。母女同时遇难了,但感人至深的母爱通过母亲离世瞬间的姿态而常留人间。这是一种本能,在这危难的时刻,我相信没有哪位母亲不会这样做。人们于此可见溶于普通人血液中的人性之美。

  1963年长影摄制的影片《冰山上的来客》中有个情节:一群匪徒趁着暴风雪偷越我边境哨卡,被驻守于此的解放军击退。一班长和战士阿米尔顶风冒雪在冰洞口一动不动地监视着敌情,二人终被冻成冰人。阿米尔昏迷僵坐一旁。一班长牺牲了,他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满身覆雪,昂首挺立,双目圆睁,带伤的右臂缠着绷带,双手紧握钢枪——这就是他离世瞬间伫立于雪山之巅的雕像般伟岸雄姿。

  这镜头始终令我震撼。大作曲家雷振邦为这个情节谱曲的《怀念战友》这首高亢雄浑的颂歌,至今被人们广为传唱——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琴师回来都他尔还会再响。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啊,亲爱的战友!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由此我自然联想到邱少云、黄继光、董存瑞这些在烈火中永生的不朽英雄。他们“一瞑之后,言行两亡”“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但他们壮烈的离世姿态,永驻我心。

  编辑:赵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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