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迟国的一堂反诈课
——趣说西游之七
事实上,虽然孙悟空揭穿了三个国师的左道,并没有让作为受害人的车迟国王对三个国师产生怀疑,三个国师提出的法力赌局其实是为孙悟空进一步揭穿其骗术提供了机会。
唐僧一路向西,来到了车迟国。车迟国有三个道士国师,分别是虎力大仙、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本相是黄虎、白鹿和羚羊。三位国师既会呼风唤雨,又能抟砂炼汞,打坐存神,点水为油,点石成金。他们在二十年前,车迟国久旱无雨之际,祈福求雨,得到车迟国王的赏识,被国王封赐为“国师”。
从小说交代的内容来看,这三个略有些微道行的小妖怪为车迟国求雨,当然不是单纯的造福一城百姓的善举,而是深埋着私心。三位国师在车迟国盖了三清观宇,昼夜看经忏悔,祈君王万年长生不老,由此蛊惑了圣心,将国内寺庙拆除殆尽,将那满城的和尚赐予三个国师为奴。满城和尚日夜操劳辛苦,受尽欺凌压迫,这三个国师就是三个不折不扣的诈骗分子。
三个道行浅薄的小妖怪,对于齐天大圣孙悟空而言不足为虑,本来手起棒落,三个山兽也就一命呜呼了。果如此,这车迟国一回也就不可能如此精彩了。孙悟空是打怪的行家,在车迟国这个故事里,他同时又像一个具有办理一案、教育一片法治思维的普法专家,先对这三个魔头戏耍一番,然后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堂生动的反诈课。
孙悟空的反诈课,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只三个回合,就将虎力大仙、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的真面目展示在世人的面前。
第一个回合,针对具体的诈骗行为。三个国师开始走进车迟国王的视野,是由二十年前一场求雨开始的。二十年前,车迟国民遭亢旱,地绝谷物,三个国师从天而降,祈福求雨。呼风唤雨,在《西游记》的语境里,是旁门左道,但因降雨是车迟国彼时所需,能求得雨来也就成了三个国师得以获得国王青睐的原因。这不难理解,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当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被骗,就如同现在电信诈骗中,犯罪分子通常能准确地报出受害人的姓名、住址等信息一样,倘若没有这点伎俩,车迟国的国王当然也不可能随便相信三个道士而毁了一城和尚。
要揭穿三个国师的旁门左道,只消让其法术不灵即可,这对孙悟空而言绝非难事。风雨雷电,各有其司事之人,孙悟空待鹿力大仙行法之时,元神跳上半空中,将那风婆婆、巽二郎,推云童子、布雾郎君,雷公、电母以及四海龙王等截住,告知实情,诸神皆听大圣之命,不再助妖为孽。此一回合,三个国师求雨失败,其用来取得车迟国王信赖的诈骗手段就失灵了。
第二个回合,针对诈骗分子的话术。三个国师第一回合完败,马上用上了话术,“这场雨全非和尚之功,还是我道门之里”,何也?虎力大仙辩解道:“我上坛发了文书,烧了符檄,击了令牌,那龙王谁敢不来?想是别方召请,风、云、雷、雨……五司俱不在,一闻我令,随赶而来;适遇着我下他(孙悟空)上,一时撞着这个机会,所以就雨。从根算来,还是我请的龙,下的雨,怎么算他的功果?”随即孙悟空召唤四海龙王现身,虎力大仙的谎言就被揭穿了。
三个国师眼见失败,又急忙转移话题,要与悟空赌法力。事实上,虽然孙悟空揭穿了三个国师的左道,并没有让作为受害人的车迟国王对三个国师产生怀疑,三个国师提出的法力赌局其实是为孙悟空进一步揭穿其骗术提供了机会。三个国师提出的赌局是:第一番赌云梯显圣,第二番赌隔板猜枚。不管是云梯显圣还是隔板猜枚,都是江湖道士惯用的手法。这对于善使七十二般变化的孙悟空而言,不过是开胃小菜。孙悟空略施小法术,就大获全胜。三个江湖骗子想用话术挽回局面的企图又破产了。
第三个回合,针对三个国师的身份。经过前两个回合的较量,三个国师颜面大失,但车迟国王对三个国师的身份仍未起疑,要想彻底揭穿这场骗局,无疑要揭露这三个国师的真面目。三个国师经历两个回合的失败,也彻底恼了,要与孙悟空赌命。虎力大仙提出要比的是:砍下头来,又能安上;剖腹剜心,还能长完;滚油锅里,又能洗澡。
孙悟空将计就计,一一应允。虎力大仙砍头后,将头踢出有三十余步,刚召唤“头来!”孙悟空就拔出一根毫毛,变作一条黄犬,叼头而去,虎力大仙一命呜呼,现出本相,乃是一只黄毛虎;鹿力大仙执牛耳短刀,割开肚腹,刚拿出肝肠,孙悟空又拔下一个毫毛,变作一只恶鹰,将五脏心肝,尽情抓去,鹿力大仙顷赴黄泉,现出本相,原是一只白毛角鹿;羊力大仙跳入滚油锅中,孙悟空着北海龙王收了他的冷龙,羊力大仙霎时间骨脱皮焦肉烂,只剩下一堆羊骨。
车迟国王甚是昏庸,直到此时还为三个国师流泪不止,悟空又教育道:“你怎么这等昏乱!见放着那道士的尸骸,一个是虎,一个是鹿,那羊力是一个羚羊。不信时,捞上骨头来看,那里人有那样的骷髅?他本是成精的山兽,同心到此害你,因见气数还旺,不敢下手。若再过二年,你气数衰败,他就害了你性命,把你江山一股儿尽属他了。幸我等早来,除妖邪救了你命,你还哭甚?哭甚!急发关文,送我出去。”文武众官也俱如是奏,车迟国王方才醒悟,一边大摆筵宴,一边发招僧榜。
艺高人胆大,无所畏惧,见招拆招,至此,孙悟空的一堂反诈课曲终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