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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大镜
故乡,烙在生命里的印记
2020-07-07 15:10:00  来源:正义网

  放假的时候,跟着家人回了趟老家。其实,这个老家并不是我的出生地,而是我生活过几年的外婆家,小学在这个村子里读的,可以说,最美好的童年时光都与这里有关,心理烙上故乡的印记,故而产生难以割舍的情感。

  这次回乡,是给外公外婆上坟。村子南侧山包有块小坟地,挤挤挨挨好多坟塚。外公外婆的墓地紧靠路边,很好找。坟包矮小,上面长满了高高的芦苇和蒿草,禁火令不允许烧纸祭奠,我们便把带来的冥币纸元宝别在芦苇缝隙,再摆上供品,洒些薄酒,不知道他们能否收到这份心意。

  下山后,我们直接回了老宅。当踏上那条儿时走了千百次的小路时,心情格外复杂。我在外婆家住时,这条小路,每天上学走过,放学走过,与小伙伴们顺着小溪撒欢往西跑,直跑到外婆家的门口。

  外婆家的房子建于70年代末,据说花费了两千多块巨资修建的,那一砖一瓦都是外婆精打细算攒出来的。整块的青石作墙基,青灰色的院墙,门楼四角高高挑起,六间大瓦房气派十足,从进村的路口一眼便能瞅见。房前就是常年不断水的小溪,溪上有座简易的石板桥,直接连通南边大路。

  记得外公在世时,很注重门口的形象建设。当年他从河边挑拣了各色石块,拼接成入户斜坡,四边用水泥封筑,结实耐用又美观。顺着院墙砌了一个大露台,露台边挨着院门处栽了棵柳树,几年下来长成合抱粗,枝条摇曳生姿,春送暖风夏送荫凉,亭亭如盖,绿意幽幽,衬着门口的小溪,竟有些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的即视感。

  有树荫的地方就有生气,每到夏夜,街里邻居都喜欢来这里乘凉闲聊。吃过晚饭,大伙三三俩俩拢聚到外公家门口,抱着蒲团、草席,铺在柳树的四周,各自摇着伞子,聊着古今中外、鬼怪仙神以及地里田间、左邻右舍的事。溪水潺潺地流淌着,艾蒿一明一灭地燃烧,默默地驱散着蚊虫,蟋蟀远远近近地鸣唱,乡村的夜总是很静谧很绵长。

  偶尔还会有几只萤火虫在附近飞舞,给孩子们一些特别的惊喜和欢愉。据说只要拼命拍手,萤火虫便会从空中掉落,小孩见到有亮光便拼命拍手。外婆随手掐朵瓜蔓上的黄花,嘴里唱着“瓢花开,呜噜蜂来”,吸引逐灯飞舞的蛾子过来。小小的我居然深信不疑,拍拍手,萤火虫就会掉落到掌心,唱唱歌,蛾子就能飞进花朵,村里的夜晚魔幻又神奇。

  每天早起,爱干净的外公会把院内院外打扫一通,把院门敞开,去菜园的路过进门喝口水闲扯几句,上山回来的采到野生树莓捎给我尝尝鲜,想烧火做饭少火的来借盒火柴,还有不少来请外公去“说和”事的。

  外公参加过解放战争,经历过战场生死,为人和气大度,辈份也高,村里威望比较好。他兼任村里调解员,村民有了矛盾便会找来。他家的树枝伸到我家的院里了,他家的污水流过我家的门口了,虽是鸡毛蒜皮,处理不当也会生出仇恨,可能会导致几十年的怨恨,很难化解。外公应邀出面说和说和,往往就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矛盾解于萌芽,纠纷止于本村,用现代的专业词汇讲,就是“枫桥经济”的基层实践。

  这次回来,看到老宅越发地荒凉颓败,门前的大柳树砍倒了,根桩随意地堆放在院里的角落,灰白干裂,很难与当年的粗壮和挺拔关联起来。院外门口的草垛都清理了,羊圈的石栏也倒了,野菜在院内院外胡乱地长着,今年天干雨少,还没有长高就早早枯萎。

  望着眼前的一切,儿时的很多情景一幕幕涌上心头,不敢想,怕稍微用力,就会止不住泪水,亲我爱我的人就这么消散了,再也回不来了,他们偶尔出现在梦境也是模糊看不清面孔,不容我好好端详,拉着说几句贴心话便转身离去。

  记忆中的邻居大爷大妈们接连离世,附近多处农舍无人居住,也无人照看修缮,院墙倒塌,门窗破损,曾经的烟火气息皆消散不见了。

  每逢看到故乡、乡愁、老宅等词汇,首先想起的就是外婆家门前的景色,一条小路顺着小溪蜿蜒向前。夕阳斜挂在西天,院门敞开着,快跑几步进去,外婆在厨间忙活,招呼着洗手上炕吃饭,外公肩抗着铁锨,吊挂着粪篓,头扣着草帽,顺着溪边的小路慢悠悠地走来。我知道,这条小路一直都在,一直蜿蜒到记忆深处。

  故乡是我们儿时拼命想离开,老了拼命想回去的地方,故乡,是散了场的电影,是永远关闭上的门,是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故乡在现实中褪色得比记忆中更严重更残酷,欢笑、争吵、喜悦、烦恼,转瞬即逝,那些人都化作云烟,那些事早已被人遗忘,唯有一缕温情永留心间。

  (作者:王濛 单位:山东省威海市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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