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个热闹”有时候是一种慈悲，或是一种修养，一种礼貌。老舍先生在一篇文章中说到结婚这件事，“苦乐容或相抵，反正至少凑个热闹”。这真是一种慈悲。如今那些不肯结婚的大龄青年，不知能否理解这种情感。前段时间，国际足联2018年颁奖大典在伦敦皇家节日音乐厅举行。莫德里奇力压C罗和萨拉赫，荣膺FIFA足球先生，终结了C罗和梅西对该奖项长达10年的垄断，这也是2011年以来梅西和C罗首次未能垄断该奖项前两位。令人遗憾的是，梅西和C罗都没来参加这个盛典，来凑个热闹，据说他们已预先知道结果。这样的事很多大牌明星都干过，比如我曾经很佩服的足球教练穆里尼奥，当然更多的是一些影视明星，知道自己没得奖就不来现场，以各种理由。这样的境界，别说是慈悲了，就连起码的修养和礼貌都没有。
“凑个热闹”有时候也是一种残忍。因为家住北京城南，我最近看了一些林海音先生写的“城南旧事”。虎坊桥在林海音先生的童年时代，是一条通往最繁华区的街道，无论到前门，到城南游艺园，到八大胡同，到天桥……都要经过这里。因此，很晚很晚，这里也还是不断车马行人。早上它也热闹，尤其到了要“出红差”的日子，老早，街上就涌到各处来看“热闹”的人。出红差就是要把犯人押到天桥那一带去枪毙，枪毙人怎么能叫做看热闹呢？但是那时人们确是把这件事当做“热闹”来看的。他们跟在载犯人的车后面，和车上的犯人互相呼应地叫喊着，不像是要去送死，却像是一群朋友欢送的行列。他们没有悲悯这个将死的壮汉，反而是犯人喊一声：“过了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群众就跟着喊一声：“好！”就像是舞台上的演员唱一句，下面喊一声好一样。
这样的情景不是我们中国独有。在阿尔多斯赫胥黎的一篇文章中，我读到这样一段：“在泰朋（1783年前英国伦敦司法当局对死刑犯执行处决的主要地点），你可以用半克朗（英国旧币，一克朗值五先令）在私人包厢里买一个绝好的座位；把票藏在口袋里，从监狱你就一路跟着囚车，随犯人一同到达，对死刑可以从头看到尾。”狄更斯《双城记》中，也有一大段老百姓在广场观看杀人的描写。
这类观看杀人的残忍的“凑个热闹”，已被中外各国所摒弃，但仍有一些“蛮性的遗留”：有些热闹我们看得很开心，而不知它其实很残忍。同样是“凑个热闹”，分辨什么是慈悲，什么是残忍，需要修养，当然更需要良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