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新闻
放大镜
二伯父像头牛
2018-08-27 08:57:00  来源:正义网 作者:吴作明
 我喜欢牛。每当春耕夏锄,我都想回乡下老家看牛。看到牛,就让我想起我的二伯父。在我心里,二伯父就像我们家的一头老黄牛。

  记事时起,二伯父就在我家。懂事时听父亲说,二伯父年轻时曾结过婚,没有儿女,后来二大娘去世,二伯父未再娶,一直在我们家生活。

  1960年正赶上自然灾害,父亲去世。抛下母亲和我们兄弟7人,当时妹妹还未出世。有人劝二伯父趁年轻再娶个老婆,生个一男半女好养老。母亲也劝二伯父成家,别跟我们受拖累。当时二伯父却说:“以前三弟在世我都没想再成家,现在三兄弟去了(指父亲)扔下孤儿寡母一大帮,我怎么能狠心甩手说走就走呢?”从此,二伯父不管别人怎么劝像老牛的犟脾气不松口。后来有个女人条件也不错,看上了二伯父,二伯父就是不干。母亲和亲友见二伯父铁心不想成家,都对二伯父说:“看中哪个侄子过继当儿子,将来好养老。”二伯父却说:“侄子、儿子都一样。”把我家当成自己的家,把我们看成是自己的儿女。

  60年代,缺吃少穿,赶上父亲去世,我们兄弟又小,母亲常为吃穿愁得唉声叹气。二伯父见状经常劝母亲说:“有苗不愁长,再熬几年,等孩子们长大了,就有盼头了。”为了帮助母亲把我们拉扯成人,二伯父像一头老黄牛,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叫苦,不喊累,默不作声,没日没夜地干活。为攒钱供我们上学,把酒都戒了。有一年放暑假,母亲让我给犁地的二伯父送饭,到了田间,我发现老黄牛趴在地头倒嚼,二伯父手里拿着草棍为老黄牛驱赶没皮没脸的蚊蝇,嘴里叼着旱烟袋默不出声望着老黄牛,大眼瞪着小眼,一块肩扛生活重担,耕种着希望。当时我想,我们家真的离不开这两头老黄牛。

  在我眼里,二伯父既慈祥又严厉。少时不懂事的我,总爱淘气,有一天,我偷了生产队的香瓜,让二伯父知道了,他用小棍狠狠地抽了我一顿。边抽边对我说:“饿死不下道,从小偷瓜,长大就敢偷牛。”那是二伯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我。当时我不服气,歪着脖子心里说:“你凭啥打我,又不是我父亲”屁股痛了好几天,当时我又气又恨。但那顿棍子,让我长了记性,从此,再不拿别人一丁点东西。感谢二伯父那顿棍子。

  上初二那年,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我生病,二伯父陪我到城里医院治病。住院期间,二伯父给我买豆浆、油条、水果、罐头吃。反正我想吃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可他自己却吃着从家里带来的玉米饼子、咸菜,就着白开水。后来听护士说,二伯父为了给我治病,买营养品,偷偷地卖了好几次血。医生护士以为二伯父是我的亲生父亲。当时我很难过,原来我吃的好东西是二伯父用鲜血换来的。难怪我住院期间看他脸色苍白,还时常头晕。从那时起,我好像一下长大了,懂事了。

  1968年我参军离家那天,二伯父也来送我,但没说一句话,只是看着我,直到汽车走远了,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目送着我。后来我听母亲说,二伯父在我们兄弟之间最喜欢我,把我当儿子。73年我转业到检察机关工作,后来又成了家。离老家远了,与二伯父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二伯父也越来越老了,患了风湿病,走路都得靠拐棍。有一次我抽空回家去看他,看到二伯父屁股底下坐个垫子,正弓腰在房前的贝母地里坐着薅草。二伯父看见我特别高兴,问这问那。当时我心酸酸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埋怨地说:“别干了”,“闲不住”二伯父笑了笑说。我把二伯父扶回屋里。再后来二伯父患了老年前列腺疾病,经常排不出尿,我们兄弟几个到处求医问药,我还帮二伯父导过尿。二伯父感激的望着我,心里好像在说,我没白疼你。平时二伯父总骄傲地对邻居说,我这些侄子比儿子都强

  1986年,家里来电说二伯父病重,当时我问二伯父想吃什么,他说:“想吃山楂罐头。”于是我买了山楂罐头准备回去探望,当时因工作太忙没走了,又过了一天,家里来电说二伯父病危,我请了假,拿着山楂罐头,急三火四往回赶。可当我赶回家时,一切都晚了。二伯父永远闭上了那双善良的眼睛,那似张不张的嘴好像在等我买回来的山楂罐头。当时我呆若木鸡,手里的山楂罐头掉到地上摔碎了,半天才哭出声。事后,母亲和大哥告诉我,二伯父临终前一直在念叨我的名字。我再一次失声痛哭,悔恨交加。

  如今,二伯父已离开我们30年。每当二伯父的祭日,我不烧香、不烧纸,只带着山楂罐头在坟前默默地肃立,望着坟头上随风摆动的青草,心想,二伯父一生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默默无闻,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不是亲父胜似亲父,是我们心中永远的老黄牛。

  (作者单位:吉林省通化县检察院)

  编辑:赵晶晶  

上下篇导读

 · 祖孙树
 · 且活且珍惜
 · 天涯夜归
 · 溪畔
 · 十六的明月
 · 相约
 · 梦在水乡